新鮮人

撒一張網 說漁塘故事

將父親親手織的漁網放上肩拿上手,漁民陳生一口氣將漁網撒進漁塘。撒網一點小動作當然難不到他,倒是遊人看得好奇入神。陳生和太太蘭姨是大生圍的老漁民,這裡承載了漁民的故事,香港漁業的興衰,和一大片候鳥的生境。為了不讓珍貴的故事隱沒夕陽下,二人曾當導賞員向遊人細說漁塘故事。不過故事的開端,竟是從偷划小艇的遊客開始……

老漁民蘭姨:「我們這種水塘養魚人,行內叫漁塘佬,魚排養魚就叫水佬,而住在船上的漁民就叫蜑家佬。」

老漁民陳生:「元朗烏頭特別肥美,正因用成本較高的花生麩飼養。」

漁塘飼料包括,花生麩、公仔麵、餅碎、人工飼料,此外會將茶籽放入魚塘殺菌和清毒,石灰則用於調校魚塘的酸鹼度。

本地四大名魚
「曾發現小艇被人解開,應該是遊客想划艇拍照吧,這樣很危險,有事怎麼辦?」愛笑的蘭姨說起遊人惡行便有點怒氣,她愛這片漁塘,心痛這裡被破壞:「還有寫生的人留下的膠樽報紙,我沒讀過書也知道要愛護環境。」蘭姨和丈夫陳生在這裡養魚超過40年,漁業式微,眼見四周不少漁塘荒廢,嘆惜之際,遇上觀鳥會舉辦的「香港漁塘生態保育計劃」,請她當導賞員,讓更多人認識香港漁業:「我不識字,養魚的事卻知道不少,大家有興趣我便分享,最重要是讓更多人買本地魚。」

蘭姨最愛問參與導賞的人,知道本地出產哪四大魚嗎?「是烏頭、草鯇、大頭和福壽魚。大生圍水質乾淨無污染,加上用花生麩當魚糧,養出來的魚特別鮮味。」她說花生麩成本高,烏頭魚售價較高不無原因;漁民還會向食品公司買次貨即食麵及麵包餵魚,成本較低:「好過拿去堆填浪費。」

陳生是漁塘的第二代,自小在大生圍長大,與蘭姨靠養漁養大5名子女,慨嘆年輕一輩怕辛苦無人肯養漁,憂心本地漁業快將消失。

蘭姨向學生導賞團講漁業故事,她笑說當然希望有年輕人願意到漁塘工作,但每次問有沒有人想當漁民都無反應,惟有轉念:「叫大家多吃本地魚。」

手織魚網夠耐用
撒網捕魚是漁民的拿手絕活,蘭姨笑說自己拋不好,找丈夫陳生來示範:「一張大網可以超過十斤重!先將三分一放上肩膀,左手拿三分一,右手再拿三分一,然後用力打圈拋出去。」陳生手拿的魚網別具歷史價值:「這是父親親手織的魚網,舊時漁民都會親手織網,較堅實耐用,還有保證是純鉛,現在國內做的魚網不未必用純鉛,容易生鏽。」問他會將魚網繼續留給下一代嗎?他搖頭笑說:「養魚太辛苦,年輕人都不願入行。這裡全盛時期有70戶漁民,現在都不知有沒有10戶人。全部外出工作,哪有人肯養魚?」

大生圍 寧靜小漁村
大生圍現時有35個魚塘,是拉姆薩爾濕地一部分,鄰近米埔自然保護區,本來是和南生圍相連的魚塘濕地,九十年代政府為解決低窪地區水浸問題,開鑿魚塘興建錦田河道,將兩岸分隔,形成如今人跡罕至的小漁村風貌。

自六十年代起,為應付本地淡水魚需求增加,大生圍由鹹水稻田改為魚塘。直至九十年代國內淡水魚供港,令本地魚價下降,加上養飼成本上升,漁業無以為繼,部分魚塘開始荒廢。

「漁」樂生態遊導賞團
大生圍風景優美,又可發現不同種類的水鳥,一直都是攝影發燒友的愛好地。其實除了拍照,可進一步了解本地漁塘的發展。參與導賞團,由大生圍漁民親自介紹漁塘操作和分享漁民生活點滴,體驗「漁翁撒網」和餵飼塘魚。

老中青齊養魚
根叔一家是蘭姨和陳生的鄰居,也是大生圍僅餘的漁民之一。他們在大生圍擁有13個魚塘,現由三代人共同打理,包括88歲的爺爺盧開根(根叔)、56歲的爸爸盧培聯(阿培),和33歲孫兒盧偉強。

問80後盧偉強為甚麼會留下來當漁民,他望著爺爺說:「見他那麼辛苦便不捨得不幫他。」大專畢業後從事機電工程工作3年,九年前因父親生病,爺爺又年邁難以打理魚塘,便回來擔起重任。「始終由細住到大,無人打理荒廢了太可惜。」魚塘除了三爺孫,還請了4人幫忙,全是年過50的老漁民,盧偉強說明白無年輕人願意入行的原因:「的確是辛苦工,經常浸在水裡,工時長又全年無休。每朝5時便起床,晚上也要工作,夏天溫差大,夜半更要起來留意魚有沒有缺氧。」

最大危機 飼料成本
除面對人手問題,本地漁業還面對飼料成本上升及貨源不穩:「國內入口的飼料選擇少成本高,因為有些過不了品質檢查。」他舉例飼養脆肉鯇需要連續餵飼蠶豆120天,成本太高,即使根叔漁塘是本地唯一養殖場,也正計劃減少飼養脆肉鯇。種種原因,都在加速漁業式微,不過盧偉強仍有堅持下去的重要理由:「香港漁民有良心,飼養出安全的優質魚。我們不會過度用藥或激素,亦無水污染問題,不似國內魚有重金屬、水銀污染,所以香港出產的魚肉質較鮮嫩,口感較實。近年愈來愈多人支持本地生產的食品,證明本土漁業仍然有存在價值。」

根叔
盧開根,30歲由中山來港,投身漁業超過40年,是引入飼養脆肉鯇的第一人,六十年代更曾獲邀到台灣替當地魚塘開荒教養魚。懂得不少關於漁塘的獨特知識文化,如一本漁業活字典。

曬塘
漁戶每年收成後都會用機械抽走塘水「曬塘」至少7天,一來陽光照射泥土殺菌,以減少養魚患病的機會,二來淺水環境可為候鳥提供覓食及棲息環境。而曬塘後塘泥的礦物質受氧化,會令再注入的淡水變酸,漁民要在塘底和塘壁加入石灰,降低酸度。(攝影:香港觀鳥會)

刮魚
亦即收魚,一般夜間進行,漁民會先把大魚網撒落魚塘,一步一步將魚網對摺收窄,然後拖到岸邊將魚獲進行分類,體形較小的魚會拋回塘裡繼續飼養。

拉繩抗鸕鷀
愛吃魚的鸕鷀是漁民死敵,但香港法例規定不能獵殺,因此漁民會在漁塘上分區拉起一條條繩,阻礙鸕鷀飛入漁塘範圍。

魚菜共生
漁民會在漁塘旁種菜,既不用施肥,又可防蟲。而且用塘水種菜,生長得特別快特別健康,蔬菜亦有淨化漁塘水質的作用。

養魚以外 候鳥天堂
雖然如今漁業式微,但魚塘的生態價值卻有增無減。香港觀鳥會總經理羅偉仁指,舉辦是次「香港漁塘生態保育計劃」,其中重點一項是與漁民合作,每年一次將塘水水位降低,吸引水鳥停留:「漁塘能展現生態多樣性,它是水鳥棲息的地方,牠們晚間會在南生圍、大生圍一帶棲息,日間便飛往后海灣覓食。這裡可找到近危的華南獨有白頸鴉,每年9月來港過冬的西伯利亞綠翅鴨,及從蒙古飛來鸕鷀。」

除雀鳥外,漁塘及周邊生境也是多種兩棲爬行類、哺乳類、蜻蜓及螢火蟲等物種的棲息及繁殖地,其中「香港曲翅螢」更是香港獨有的螢火蟲,另外還有全球易危的「緬甸蟒」,極具生態價值。

他續指,香港現存1,000多公頃漁塘,其中以新界西北佔地最大,約600至700公頃,部分處於荒廢與半荒廢間,因此觀鳥會希望透過「香港漁塘生態保育計劃」提升大眾對本地漁塘的關注:「塘漁養殖可提供大量食用魚,減輕野生魚類過度捕撈和海洋污染問題,除了生態價值,漁塘風光更是香港獨特的景觀,如果能發展成生態旅遊,便可從另一角度延續漁塘養殖業的壽命。」

黑臉琵鷺是本地淺水漁塘的常客之一。(攝影:方海寧 / 香港觀鳥會)

香港觀鳥會總經理羅偉仁指,是次「香港漁塘生態保育計劃」,其中重點一項是與大生圍漁民合作,每年一次將塘水水位降低至少7天,吸引水鳥停留,提升漁塘的生態價值,展現魚鳥共生面貌。

小鷿鷉會利用漁塘繁殖。(攝影:鍾永乾 / 香港觀鳥會)

廣瀨妹蟌,國際自然保護聯盟紅皮書 (IUCN Red List)列為近危物種。(攝影:謝偉麟 / 香港觀鳥會)

紅頰獴(攝影:Vivian Cheung / 香港觀鳥會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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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ext‧Naomi
Photo‧Franky、受訪者提供、網絡圖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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